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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口上的酒吧】
第三回


他再度遇見那個在噴泉邊哭泣、長相非常清秀的大男孩,是在三個星期後,一家叫「邊舟」的小酒吧裡。

他先是花了兩個星期,在萎靡不振;在失業的情境下鬱鬱寡歡;在自怨自艾。他把自己關在八坪大的套房之中,一個勁地猛看電視。看累了就睡覺,睡醒了就繼續看,餓了就泡泡麵,渴了就喝啤酒,庫存的啤酒喝光以後,他也懶得煮開水,把水龍頭一扭,頭湊過去咕嚕咕嚕地喝下就是了。

他不修邊幅,任憑鬍渣恣意從下巴竄出,身體癢了才去洗澡。垃圾發出陣陣惡臭他也不加理會。

他把自己關在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空間之中,不笑,也不說話,只是任憑自己像一隻蟲子那樣,很卑微的,在很低下的環境中活著而已。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個禮拜,來訪的友人朝他肚子揮下的那一拳,讓他清醒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墮落,意識到自己應該〈純粹只是應該而已〉重新振作。





於是他把自己關進浴室,拿起刮鬍刀小心翼翼的剃掉臉上過長的鬍子,扭開水龍頭,將冰冷的水撥上自己的臉頰,將洗面乳擠在左手掌心,緩慢的揉出泡沫,之後再用力的搓揉自己的臉。他把泡沫沖掉,用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逼自己振奮精神。他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好憔悴。

他脫去上衣、四角褲,將自己置於蓮蓬頭下,刻意不用熱水,想把沮喪的心情沖掉。他無意識的用香皂奮力的刷洗自己的身軀,他想把一切刷掉,那些討厭的、黏膩的、無以名狀的什麼。直到皮膚隱隱作痛才回過神來。

他穿上了牛仔褲、白色T-恤,拿起鑰匙,往門外走去。當鐵門「喀啦」一聲的關上的時候,他依稀覺得,好像有什麼被切斷了,是他跟過去世界的連結嗎?還是只是錯覺而已?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走,無目的。他深知自己應該去找個工作,卻提不起勁。太陽很炙熱,烤得他開始暈眩了起來。就在這時,他發現了這家叫做「邊舟」的小酒吧。

心裡有什麼被牽動了。這個名字,彷彿就是現在的他,被拋落在邊陲地帶的一葉孤舟,孤單、無人理會,而且殘破。他不由自主的走進這一隻小舟,彷彿這樣,他就可以遺忘自身的殘缺,當四周與自我的狀態是一致的時候,那就可以理所當然的隱沒,就不需再去背負,那些龐大的、負面的、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可怕情緒。

因為是一個人,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走向吧檯。鮮橘色的圓形高腳椅,配著黑的發亮的吧檯,顯示出主人獨特的品味。雖然色彩上有著強烈的對比,但卻不會給人衝突的感受,或許因為,來者可以自行選擇,要依附在亮眼的橘,亦或是沉靜的黑裡面吧。

「小哥,要點什麼?」吧檯裡頭,一個剃著平頭的男子說著。沒有多餘的問候,彷彿他是個常客,也像他是個陌生人。

這樣的態度讓他感到輕鬆,「你推薦什麼?」,他問。

蓄著平頭的男子一言不發的開始調酒,他盯著他手中轉來轉去的酒瓶看,看著淡黃色的液體被注入高腳杯中,一個鮮紅欲滴的櫻桃被鑲嵌在玻璃杯緣。然後,一杯雞尾酒被輕巧的放置在他面前。

他舉起酒杯,將嘴唇貼近杯緣,啜了一小口。

有辛辣味、有苦味,卻又帶了一點甜味。

「這是什麼?」他好奇的問。

「這是曼哈頓,馬丁尼摻甜味苦艾,再加上一點苦汁。很像人生是不?」

他端著酒杯的手一震,怎麼?他才走進這家酒吧不到五分鐘,就被眼前這男人看穿了嗎?他自嘲般了搖了搖頭,其實,誰的人生不是這樣呢?

莫名的對眼前的這個男人起了好感,他的背後,也有什麼痛苦的故事吧?他心想。





店內流瀉著很柔和的音樂,那是一個很感性、很清澈的聲音。聲音的來源,來自吧檯右面的表演台,有一個很美麗的女孩抱著吉他輕輕的唱著。

他被這酒、這音樂、這歌手迷惑了,好久沒有感到這樣的輕鬆。於是他放任自己,陷在這一隻小舟裡,無視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驚擾了。那對象,是那天在噴泉前哭的不能自己的大男孩。

「曼哈頓先生,」他說。

「謝謝你那天的手帕。」他把那條手帕從口袋裡掏出來遞給他,好像他們不是巧遇,好像他們本來就約定好在這裡見面似的。

「喔,是你!」男子接下手帕,顯得訝異。

那大男孩今天笑的十分燦爛,那個哭泣的身影,現在看起來像是什麼夢境還是幻影一樣。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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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coon072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