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玻璃繭

【青樓】
by cocoon (玻璃繭)



一個腦滿腸肥的男人，臉上堆滿了虛情的笑，一步步的逼近一個美麗
的女子。

他那雙肥嫩的手臂，懷抱住了女子的腰，嘴唇誇張的噘著，做勢就要
吻上女子的臉頰。

女子眉頭微蹙，她在忍耐。那虛偽的神態、色瞇瞇的模樣、他的長相
、談吐，無一不令她作嘔，但她必須伺候他，很無奈，但必須。

男人吻的狂亂，右手不安分的伸向女子的領口，純熟的，想解開她的
排扣。

「李大爺，別。」女子輕輕一閃，躲過了李爺，「您知道我是賣藝不
賣身的。」

李爺早已三杯黃湯下肚，慾望正是火熱，哪裡理會女子的話語。

他再撲過去，口裡還一邊嚷嚷著：「我今天一定要得到妳！」

女子在房裡奔逃，李爺窮追不捨。他一開始還當它是情趣，故意抓不
着她，但也越發的感到惱怒了。

他終於抓住了她。他用蠻力將她摔到了床上，用力撕開了她的衣服，
扯掉了她的肚兜，身體就要壓了上去。

女子瘋狂的尖叫，手腳發了瘋的揮舞，硬是不讓李爺接近她。這樣一
鬧，李爺酒也醒了大半，興致也沒了，他甩了在床上的女子一巴掌，落下
一句，「神氣什麼，不過是一介青樓女子，有必要苦守貞操嗎？」，語罷
，便拂袖而去。







小玥瑟縮在床上，難過的低聲啜泣，雖然並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但她還是無法習慣，也無法認同，自己必須是男人玩物的這個事實。

就在此時，一個男子閃進了半掩著的門。小玥感到震驚，下意識的拉
住棉被，掩蓋住自己赤裸的胸口。

那男子的模樣清秀，一臉書卷氣，跟這個讓男人們尋花問柳的地方大有
格格不入的感覺。小玥偷看著他，瞧他到底要做什麼，只見那男子小心翼翼
的把門關上，接著趴在門上側耳傾聽門外的動態。過了半响，才放了下心的
轉過身來，大有鬆了一口氣的神態。

他一轉身，便瞧見了在床上衣杉不整的小玥，竟然倏地臉紅了。「姑
娘，真對不住。」他一面說著，一面禮貌的轉過身。

小玥臉上的淚痕猶在，卻不由自主的笑了。對眼前的這個男子產生了
些微好感，畢竟在這種地方，鮮少，能夠得到誰的尊重。

小玥把衣裝整好，對著那男子的背影說：「好了，你可以轉過身來了
。」

他轉身，尷尬的笑笑，「真是抱歉，我不知道這房內有人，我看門開
著就進來了，我在…」，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的行徑。

「躲人嗎？」小玥善解人意的開了口。

「嗯。」他點了點頭，「我被幾個朋友拉來，說要讓我見識見識，可
我實在不習慣這種場面。」，他說完搔了搔頭。

「看你的樣子，的確不該屬於這種地方。」小玥自顧自的點了點頭，
「看起來就像滿肚子四書五經的讀書人。」

「你看起來也不像該出現在青樓的女子啊！不但不妖媚，看起來反而
靈秀，倒像是大家閨秀了。」他衝口而出，幾乎是忘了思考的。

小玥一征，眼中閃過了一抹憂傷。雖然只有一瞬，但也足以讓男子發
覺了。

「對不住，我又說錯話。」男子似乎相當自責。

「別這麼說，沒有的事。」小玥硬是在臉上換上笑臉，「既然你都來
了，不如讓我為你彈奏一曲？」

也不等男子回答，小玥便抱起琵琶，一邊彈奏，一邊婉約的唱了起來。

在小玥的如訴如泣的歌聲中，男子聽的癡了、醉了。






那一晚的相遇，讓程家少爺程顥著實成了嫣翠樓的常客。

朋友取笑從前不近女色的他，說他終於開竅了。然而，程顥在嫣翠樓
並沒有做什麼踰越禮數的事情，他總是買下小玥的整晚時間，只為了聽她
彈奏，聽她高歌；只是想與她一同吟詩作賦…

說也奇怪，小玥一介青樓女子，在詩詞上卻有極高的造詣。當小玥第
一次對上程顥的對子，讓他驚嘆。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然而小玥卻絕口不提她的過去。

正因為小玥的美麗、聰慧與謎樣，讓程顥更是情不自己的深陷進去。
而小玥呢，在經過這麼多年如爛泥般的生活，終於初次嘗到被人捧在手掌
心裡的滋味，怎叫她不欣喜若狂？

當然他們誰都知道這樣的戀情不會受到祝福，但是陷入就是陷入了，
無法抽離，或許也是不願意抽離吧，那太甜美了，甜美的令人心痛。






那夜，他們終於袒承相見。

在他要進入之前，小玥突然說：「顥，對不起，我並不純潔。」

他停下，認真的看著她：「你真認為我在乎這個？」

小玥哭了，「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我無法不告訴你。」

小玥偏偏挑在這種時候，對程顥訴說她的過去。

「我曾經，是王爺府的千金小姐。」她深吸一口氣，他也跟著深吸一
口氣。

「然後呢？」他問，這時侯才恍然大悟，她的高雅、她的氣質，原來
是來自怎樣侮蔑也掩蓋不了的血液。

「後來，爹爹死了，叔叔們為了爭奪爵位，將弟弟殺了，將我賣給了
人口販子。」她好痛，她甚至無法訴說，她是看著弟弟被灌下毒藥，自己
卻無能為力的悲哀。

「那些人口販子在第一晚，就…」她猛力的嚥了一口口水，「強暴了
我。我無法抵抗。然後我被賣來了這裡，逃不掉。」她說著，聲音啞了。

他用力的吻她，堵住了她的訴說。「那些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從
現在起我會愛你，保護你。一輩子。」

他堅定的說著，她信了。覺得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跟定了這個人。然
後她完整的奉獻，第一次這麼完整的、純粹的，願意將自己交付給一個人
。






然而後來，程顥卻不再來了。

小玥等待，很辛苦的等待，卻怎樣也盼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姊姊，放棄吧，我看程家少爺是不會再來了。」同為青樓女子的小
倩對她這麼說著。

她搖了搖頭，「不，他只是有他的苦衷。」






隔年春天，大家都在談論那個消息，程家大少將要迎娶王家千金的消
息。

小玥仍舊在等，等待程顥來給她一個解釋。她其實並不真的認為，自
己能夠成為程顥的妻子，她也願意，給予程顥祝福，就算自己的心再怎麼
痛。只是她想要程顥親口告訴她，親口告訴她，她就會接受。

然而程顥沒有來。

迎娶的那天，她在自己房間的窗口，看到了那個騎在白馬上，笑得意
氣風發的他。她心碎了，原來自己在他心上，竟沒有一絲絲份量。






小玥開始放縱自己，不再矜持。

她周旋在每個男人身邊，給他們任何他們想要的「服務」，她想毀滅
自己，這樣就可以毀滅心裡的那個影子。然而影子像是生了根似的，抹滅
不去。

偶而還是會聽到程顥的消息。

「程少爺中舉人了。」

「程少爺添丁了。」

她總是裝作漠不在乎。但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一些什麼，卻將她的心
撞擊的好難受。






然後有一天，老鴇在大門口嚷著：「小玥，接客。程少爺來了。」

那一瞬，小玥的心，像被什麼撞擊了。然而她刻意的武裝，將臉上堆
滿了虛偽的笑，才迎上前去。

「程少爺，真是好久不見了。」她刻意仿造青樓女子該有的語氣與動
作，摒棄他從前所愛的、她一貫的清新脫俗。

「今天要什麼服務呢？」她將身子貼上去，語氣卻出奇的冷淡。

程顥不回答，抓起她的手就往她的房間走。

他把房門關上，轉過身，就是一句「對不起，我負了你。」

小玥好難受，她想起了見他的第一天，他也是一轉身就對她說：「姑
娘，真對不住。」

卻收起了她的情緒，悠悠的說：「程少爺，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
呢？大家逢場做戲，好聚好散哪。」

「我知道是我不好，」他不理會她的冷淡，自顧自的解釋著，「我無
法違背父母，畢竟他們生我養我，要我與他們絕裂這種不孝的事我是決計
做不出的。」

「程少爺，你真的不必向我解釋什麼。」她搖了搖頭。

「別再叫我程少爺了！」他大吼！

「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為什麼不指責我罵負心
漢，為什麼？」

「那樣的話情況會改變嗎？還是可以減輕你的罪惡感？」她說，不留
情面。

他卻抱住她，緊緊的，緊到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把手放在他的胸膛，用力一推，「別，你難道還要負另一個女人嗎
？」，縱使她仍貪戀他的溫度。

他征住，徹底被擊垮。

小玥打開房門，不看他，「你走吧，別再來了！」

程顥還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他一甩頭，踏著大步走了。

關上房門，小玥留下兩行清淚。






宿命哪！那是她的宿命！

無法逃脫。





- The End -